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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时弊疏 南宋 · 黄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臣以民事至重,略陈于前,而切于当世急务,非边境乎?
庙谟神运,草茅小臣何所容喙;
惟盛明之世,采及负薪,诗书所载,可得而陈。
「柔远能迩」,其所谓能,必非一事,而厚德难任人,实蛮夷率服之根本。
「《天保》以上治内」,其所谓治,固非一端,而嘉宾、使臣、兄弟、朋友,皆《采薇》《出车》之阶序。
盖迩不能则远未易柔,内已治则外不难御。
臣窃惟今日之弊,莫甚于风俗奢伪,有以销磨士大夫之壮气;
理义晦蚀,无以洗濯天下之贪习。
秦昭王临朝而叹:「闻楚人铁剑利而倡优拙。
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谋远,吾恐楚之图秦也,是以忧之」。
堂堂天朝,何事不立;
区区战国,岂足为道!
况今除戎器以戒不虞,命将帅而授方略,枢机周密,孰得而窥?
然四方仰瞻,自京师始,所可睹者,铁剑果利乎,市井等于儿嬉;
倡优果拙乎,姣媚方且角出。
古者奇技淫巧有禁,今非奇纤巧丽则不售也。
梵音法鼓,僧俗杂居;
环臂钗头,男女无别。
雕墙峻宇,豪僭踰度;
高冠侈袂,贵贱莫分。
管子曰:「台榭相望者上下相怨,民无馀积者其禁必不止,道有捐瘠者其守必不固」。
管子而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可不寒心!
叔向言晋「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叹其以乐慆忧。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霍去病能之,而粗人恣金帐之饮酣,壮士悲玉关之易老。
儿郎寒冷,谁敢邀求,蚤虱尘衣,日禦强敌,修剑拄颐,有生之乐。
尚未能亲鼓疲卒,安得杀爱妾以啖将士,提孤垒抗百万之师者乎!
唐魏徵言:「若君臣之间动存形迹,天下安危尚未可知」。
盖面从后言,帝朝深戒;
色仁行违,圣门不取。
岂有随声是非,徇情可否,磨砻圭角,刊落风棱。
习故为常,若无足怪,然恐软熟之风,积成委靡,顺适不已,流入奸回。
西都销愞,实符命之滥觞;
前晋风流,职乱华之梯祸,可不惧乎!
臣所谓有以销磨士大夫之壮气者,皆风俗奢伪使然也。
孟子言:「不信仁贤,则国空虚」。
今尊贤使能,俊杰在位,而国匮民贫自若。
又曰: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今发政施仁,爱若赤子,而民不被其泽者滋甚,其故何也?
千里之生,宅于太守
百里之命,寄于县
陛下字民有训,戒贪有箴,昭于日星,严于雷霆。
近畿列郡,选择精明;
遐陬偏垒,率多饕戾。
除命伊始,神明在前;
条画既颁,墙壁虚语。
倚急符之煎迫,痛帑庾之枵虚。
剜肉医疮,尚云常赋;
椎肌剥髓,动及亡辜。
贪未尝不戒,而贪夫多得志;
廉未尝不奖,而廉士或埋光。
得非羽玉飞金,脱粟之名可钓;
饮冰食檗,即墨之毁难封。
盖多赀者多助,孤植者孤危。
大臣法,小臣廉,国之肥也。
今朝廷却贡羡,府第绝苞苴,而𥯃篚塞途,赂遗络绎,关门既入,如水沃焦。
郡将诸邑之表倡,不足示仪,则贿令愈肆诛求;
监司列城之耳目,不能端矩,则缪守何所忌惮。
上下交征,廉耻道丧,民穷至骨,谁实矜怜!
古学无传,文奸欺世,为妻妾宫室,贫乏所识,失其本心,处污秽而不羞,激怨讟以生变。
先臣李观有言:「为贪为暴,为寒为饥,此而不为盗贼,臣不知其所归」。
臣所谓无以洗濯天下之贪习者,皆理义晦蚀之故也。
然臣闻圣人不能为时,能不失时。
陛下春秋鼎盛,德泽有加;
帅臣精神折冲,智虑深远;
群公守理奉法,品式具备。
天下延颈而望太平,当乘此时奋发刚断,刷除蠹弊,旷然明白洞达之意,轩豁阴幽掩覆之私,罢不急之务,省无名之费,按行祖宗之令典。
民间疾苦,田妇许以席殿而无避;
猳豚之失,细民得以挝鼓而上闻。
行卫文大帛之规,储缣将以易胡人之首;
厉越践卧薪之志,榻外岂容他人鼾睡!
艺祖之勤,徒步而幸作坊、幸染院、幸造船场,掖庭宫女愿归者,加厚赐遣。
高皇之俭,弃内侍珠囊于汴水,碎螺钿椅桌于通衢。
馆陶民诉括田不实,决县令流之海岛;
吏部郎监纳河阳夏税,收一斛五升之羡,黜夺其官;
鬻钞者弃市,犯法则有剑。
一遵建隆之制,使中外灼知上意。
四聪四目,罔不明达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若是,则法禁严而风俗厚,黜陟明而吏治兴,可以富民而错刑,可以强兵而服戎虏矣。
惟陛下与大臣亟图之,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李林甫节度 北宋 · 张唐英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七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二
唐自武德以来,其武臣蕃将虽有大功者,未尝委以重权,如冯盎、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黑齿常之,令其出于外,止居副总管副节度之职,其都总管节度大使,常择名臣而委之。
故自武德至开元已来,藩镇之臣,未尝有叛。
如张嘉正、王晙、张说、萧嵩、杜暹,皆出为节度,入为宰相
当时经始之虑,亦已深矣。
何则?
名藩大镇,有城池之险,有甲兵之彊,有土地之广,有人民之众,有府库之实,茍非忠孝之臣,忽有不轨之志。
是故文皇帝始立法制,而付之名臣,以杜祸乱之端。
于天宝李林甫以奸诡狡媚,因缘重任,恣为氛翳,亏蔽日月。
以己本非儒术文行才望而进,虑贤者得进而在己之上,欲杜中外名臣出将入相之路,乃用高仙芝为四镇节度使封常清安西节度使哥舒翰陇右节度使牛仙客河西节度使,皆专大将之任,利其不知文字,不知典故,而无辅政之望。
禄山之叛,由专范阳大将之任,故敢西向,欲争天下,此皆由林甫启之也。
宋故特进观文殿大学士河南郡开国公致仕赠少师万俟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六
绍兴乙亥冬十月太师秦公桧薨,天子慨然收威柄,为治道之首,屏远壬佞,驿召故老于湖海数千里之外。
于是右丞相万俟公复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进左通奉大夫,赐札趣还,问赉甚宠。
明年三月,公自沅湘至,翌日入见,除参知政事
当是时,天子厉精更化,一时丞辅谏争侍从之臣,皆上亲擢。
公被谗斥,去国十五年,上记其忠,即日驰召。
既见,条五事以献:曰纲纪,曰人材,曰财用,曰军政,曰风俗。
其略以为:「权臣执国命,威福之柄下移,人不知有上。
故相旧弼摈斥殆尽,而谗佞欺负之徒造为险肤,中伤善类,人不自保,道路以目。
贪夫暴吏,窃取无艺。
公私埽地赤立,而大臣姻族之家,窖金穴,至不可校。
军政堕坏,士不知劳,将帅豢养于富贵之乐,一旦有缓急,皆不足恃。
士风不竞,避谗畏讥,袭常蹈故,随波湛浮,无致身许国之忠」。
陈义凛然,然皆世务之要。
不旬月,拜左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绅相庆:大贤得路,必将尽行其言,副圣主倚注责成之重。
而公病不能朝,以二十七年三月辛卯薨于位,呜呼,命矣!
方公以病告也,上饬中贵人挟太医诊视,亲御翰墨,谕以调护之宜。
尚方名剂,遣骑驰赐,相属于道。
公顿首表谢曰:「臣不幸狗马之疾浸革,自度不能复任陛下政事矣,愿上还印绶,乞骸骨」。
手诏慰谕,还其奏章。
再上,除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制甫下,而公薨闻。
天子震悼,辍视朝,赐东园秘器、龙脑、水银以殓,赙金帛六千,赠少师
官其子孙十二人,又授二子夷中、致中直秘阁
内侍副都知卫茂实典护丧事,赙恤加等,勿拘令式。
诸孤撰日奉公之柩归葬衡州,又诏两浙转运使江南东路总领司具舟护送,所在官给葬费。
隐卒崇终,恩礼哀荣,可谓盛矣!
公讳卨,字元忠姓万俟氏
有讳普者,与其子洛俱为太师大司马录尚书事,显于后魏、北齐之际。
其后有籍于开封,不知其始所以徙。
公实开封阳武县人
曾祖琰,赠太保
妣卢氏,福国夫人
祖敏,赠太师
妣杨氏,卫国夫人
赵氏,楚国夫人
父湜,大中大夫致仕,赠太师
妣李氏,秦国夫人
侯氏,冀国夫人
公幼奇颖,有大志,读书属文自刻厉,至忘昼夜寒暑,而语出惊人。
太师异之,曰:「吾有子矣」。
政和二年,试太学上舍,中乙科,调恩州司法参军
未赴,选授相州州学教授
代还,授颍昌府儒学教授
用举者改宣教郎,除太学录
建炎二年,除枢密院编修官,迁尚书比部员外郎
时兵交江淮间,群盗蜂出,焚剽州县无宁岁。
公不自克,请宫祠便亲养,得主管亳州明道宫
丁冀国夫人忧,忧除,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
丁太师忧,免丧,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秩满造朝,除荆湖南路转运判官
陛见,擢监察御史,迁右正言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兼侍读,是岁绍兴十二年也。
公好善恶恶,出于天性。
时方多故,武夫怙乱,骄蹇不奉法。
澧州名贼伍俊者,杀其酋归,诏授秀州兵马钤辖,迁延不赴,贪暴为闾里患。
公语荆南帅曰:「俊不就官,变生肘腋,不可悔已。
可辟置麾下,徐观其所为,乃可制也」。
帅曰:「诺」。
表其事于朝,改授副总管,俊喜而受命。
未几,谋据城以叛,捕下狱,遂除之。
又言:「诸大将起于行伍,知利不知义,畏死不畏法;
高官大职,子女玉帛,已极其富贵之欲,盍示以逗留之罚、败亡之诛、不用命之戮,使知惧」?
刘光世建请舒、蕲等五州为一司,选置将吏,宿兵其中,为藩篱之卫。
公言:「光世欲以五州为根,将斥旁近地自广,以袭唐季藩镇僭悖之逆」。
岳飞议弃两淮地,专守大江以南。
公言:「飞提重兵十馀万,无横草之劳,但言弃两淮以动朝廷,此不臣之渐」。
夔路漕臣李坰奏劾知万州冯时行跋扈,遂起诏狱,捕系数百人。
公言:「万州一障,块然在荒茅篁竹中,仅比东南一大聚落耳。
时行以职事抗,转运使诬以跋扈,遽兴大狱,连逮不辜,岂宜付外台耳目之寄」?
又言:「、韶、泉、普四州官吏鬻狱受赇,执杀平民,纵释有罪,当伏重诛,以谢天下」。
又言:「使相遇郊恩,奏任子孙,盍循旧典?
今边圉未靖,宜复勇爵以厉爪牙之士、蹶张超距之流,而专补文资,非是」。
公在台谏论事如此。
于是上韪其言,皆以为善,而公由此大用矣。
徽宗皇帝梓宫还,诏公为永祐陵攒宫按行使。
竣事还奏,拜中大夫参知政事
俄充金国报谢使,上顾公曰:「使事言旋,复有此授,以卿体国,勉为朕行」。
公对曰:「陛下属时艰难,嗣承大统,上皇陵庙之奉,大母东庙之养,圣心焦劳,固非一日。
日者独断,屈己消兵,以交邻国。
天人同符,捷逾响报,送往事居,悉如圣志。
臣误蒙识擢,叨尘二府,躬持书币,将命万里绝域,实预荣焉」。
行次京师,奴隶辈有为人致书访其子者,虏使以为言,公曰:「两朝以玉帛相见,而后敢以私书入境,然父子之情,不过候安不耳」。
发书视之,如公言。
涿州,又以南官驱檐夫告者,曰:「一行装赍,悉以车载,不复调夫矣」。
公曰:「驱檐夫者,请得主名治之,不调夫,则止于此,以听大国之命」。
语塞,遂已。
使还,提举详定一司敕令
书成,迁左通奉大夫
公之复命也,宰相秦桧假金人誉己数十言,属公绐上。
公退而叹曰:「丞相訹我面谩,吾戴天履地,忍为此乎」?
卒不从。
他日议政,意象愠怒,声色赫然,无复同寅共政之意。
一日奏事退,坐殿庐。
中批上旨,辄除官以私所厚者,吏钤纸尾进,公拱手徐曰:「偶不闻圣语」。
却之不视。
大怒,自是不交一谈,而言章亦踵至,罢为资政殿学士,除郡。
公入辞,自言曰:「臣无他肠,孤立一意事陛下而已。
天日在上,忠邪自见,庶几异时复望清光,犹有以藉口」。
而上眷公之意未衰也。
天语从容,问劳弥厚,且谕以赐环之命,公曲谢至六七。
意公议己,愈怒,章复上,夺职提举江州太平宫
论奏不已,降授中大夫归州居住。
公杜门屏处,人莫知其面者。
七年己巳郊赦,量移沅州
建炎之乱,公避地沅湘间,安抚使用便宜檄公摄州事。
会剧贼曹成拥众数万奄至,城小而恶,太师年九十岁在焉。
太师曰:「沅人视吾为去就,吾去则率而溃矣」。
坚卧不动。
公晨夜庐城上,召土豪,集丁壮,具矢石,聚刍粮,闭壁以老其众。
凡二十七日,食尽引去。
沅人曰:「生我者,万俟公也」。
及是公来,老壮欢迎,数十里不绝,又将除地筑室馆公。
公笑谢不愿,得官屋数楹居之,不蔽风雨。
又七年,召还,复知政事,遂当国。
公忠信以事上,不敢欺;
平恕以待下,不为诡激之行。
三任内外学官,尊奖贤能,士有片长寸善如在己,汲汲然惟恐不闻于时。
四为监司郡太守,有惠爱。
讯刑议狱,傅经据古谊,多所平反;
遍历台谏,不营党援,自结主知,遂参大政
权臣擅朝,朋奸罔上,公独持一心,颠顿困穷,偾而复起。
公独守一道,天子虚己听公,公亦奋然任天下之重以就功名。
而天不假龄,俄以病告,百不一施,赍恨而没,此有志之士识与不识,莫不咨嗟太息,而至于流涕也。
公尝提举实录院皇太后还御宫寝,纂次回銮事实。
书成,进银青光禄大夫
又以刊修贡举条法,进金紫光禄大夫封河南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九百户、食实封一千九百户。
享年七十五。
配侯氏,故承议郎廌之女,封同安郡夫人,先公卒,赠荣国夫人
五男子:曰夷中右承奉郎、直秘阁
致中右承事郎、直秘阁
曰居中,曰有中,曰粹中
四女:右修职郎李诩、右儒林郎吴佺其婿也,二人在室。
孙男女九人:男曰侃,曰传,曰倬,曰似,女尚幼。
公姿度夷旷,胸中无疑事。
交朋友,待僚吏,恭谨恂恂,护其短而乐道其善,无贵贱少长贤不肖,皆得其欢心。
至于处决大议,志守端正,果敢明达,亦不苟且而妄随。
权门如市,气焰薰灼,可铄金石,公如砥柱,屹立于回流急洑中,不可移夺,盖古所谓大臣者。
在事五十年,起布衣至守相,进登庙堂,退伏田里,盛衰之变备矣,而奉身清约如一日,无小异。
危坐一室,左右图书,究观古圣贤穷达出处显晦之节,为修身之法,而不知富贵贫贱之可择而取也。
太师素贫,不治生事,至公,益务施贷,所得俸赐分赡族党。
任子恩,先兄弟之子,比公薨,而二子四孙皆未仕,诸孤亦莫言。
十二月己酉,葬公于某县某乡之原。
宣和末,某领国子,尝与公同寮矣。
公柩次毗陵,亟具小舟驰吊。
已而二直阁泣请铭,某辞不敢。
又曰:「先公每得公文,开读三遍,称叹不去手。
先公平生大节,皆可考信,幸公书而刻之,纳诸圹中,地下有知,殆为慰焉」。
某曰:公负王佐之学,出陪兴运,虽刚方难合,屡以谗蹶,而先甲之言,简在上心,十年后,有符节之合。
道远年徂,竟以身徇。
君臣之恩,有始有卒,可以褒劝后世,如古诗书所载。
铭曰:
小人儒,甚□诗书。
蜡言枙貌,尧舜之徒。
既适可愿,尽反其故。
刍狗已陈,弃不复顾。
孰如我公,屹若岱嵩?
巍巍昂昂,万物之宗。
自初筮仕,以至谋国。
时止时行允蹈一德。
公丞御史,督制庶尤。
耘之锄之,以殖善柔。
公长谏垣,三友之益。
造膝陈谟夜半前席
炎凉百态,覆却万方。
匪通匪介,徐公之常。
朝四暮三,轻愠易喜。
匪戚匪欣,令尹之仕。
蹇蹇一节,不欺为忠。
践艰履险,谊不营躬。
谁私党雠,一日三褫?
曲突之验,偾而复起。
曰归哉,相车崇崇。
如左右手,以讫尔庸。
道远年徂,命也不淑。
殄瘁之哀,百身莫赎。
讣闻震悼,胡不憖遗。
闵有加锡,天子之思。
公则逝矣,易名有谥
追荣有诰,议行有诔。
又将有史,以诏无穷。
相以铭诗,閟于幽宫。
明达文贵妃刘氏特追册明达皇后政和三年八月十九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六、《宋会要辑稿》礼一四之一三(第二册第一二八七页)、《宋大诏令集》卷二○
门下:朕于古其训,克绥厥猷。
眷怀内助之良,申锡厚终之典。
亶敷明命,播告大廷。
明达文贵妃刘氏,从容以和,洵美且异,谨终如始,寡笑与言。
无伤善而有忧勤夙夜之心,不怛化而达死生性命之理。
异香经日,白气属天。
分不可踰,葬之以礼。
皇后乐得淑女,忧在进贤
于怜其亡,悦怿有美。
谓名数之未进,则存殁之无殊,亲札奏封,祈正名号。
朕嘉其亡险诐之忌行,是用循追册之旧章。
表劝六宫,垂训万世。
于戏!
好是懿德,有嘉象服之宜;
嗟我怀人,共彰彤管之炜。
往者不可作已,神其能尚享之。
可追册为明达皇后
雷阳与吴元中1129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梁溪集》卷一一三 创作地点:广东省湛江市雷州市
某顿首启元中观文相公大孝服次:近者使还上状,计已尘浼。
伏被八月二十五日所赐教墨,窃审迩来动静胜常,感慰无谕。
秋暑未阑,信后伏惟孝履支福。
蒙诲谕《华严》宗旨所以与《易》同别者,久逃虚空而闻昆弟亲戚之謦欬,慰可量也。
然则书窃谓《易》象正类《华严》,以种种表法,含容无尽,世间出世间等无差别,与来诲有未合者,试毕其说。
《华严》以一尘含法界,《易》含容无尽,此固二书妙处,不约而自合者。
至《易》之立象以尽意,《华严》之托事以表法,则所谓一尘含法界,而含容无量者乃存乎其中。
二书立象、表法以示人,正为此事,恐不当析而为二也。
《华严》法界不可穷,而《易》断自乾坤以下,本无二理,世间出世间亦无二道。
何以言之?
《易》之卦以八周,其立象皆八;
《华严》之方以十圆,其表法皆十。
《乾》以三奇而尽天下之刚健,《坤》以三耦而尽天下之柔顺,六子亦然,故天地万物之情无不摄总于八卦者,重而错之,而其象遂至于无穷。
此即《华严》法界之互相摄入也。
夫以不可穷之法界而视乾坤,以百千三昧法门而视易简,其不相侔可胜计哉!
然一为无量,无量为一,小中现大,大中现小。
法界之成坏,一沤之起灭是也;
乾坤之开辟,一气之盈虚是也。
宝刹现于毫端,一法周于沙界,远则不禦,不亦大乎?
迩静而正,不亦小乎?
此乃所谓一尘含法界,而含容无尽者也,岂有大小多寡之异耶?
《易》以卦为时,其在《华严》则世界也,《易》以卦为才,其在《华严》则法门也。
《华严》法界自香火海建立,如倒浮屠,递相围绕,其说至于不可说,然不离于十方;
《华严》法门自十波罗密建立,为十信、十住、十回向、十地,有百千无量三昧法门,然不离于十位。
《易》自乾坤建立,而为八卦,自八卦重而为六十四卦,其时其才,差别不同,而本之者八而已。
占筮之法,自一卦复变而为六十四;
步历之术,自爻策推之,其数相乘,有不可胜言者。
此《易》之书所以配《华严》之无穷也。
尝观十处九会,虽升诸天宫说法,而不离普光明殿,虽普现群生前,而常处菩提会。
每会必有十方法界,诸佛菩萨同一名号,来集作礼,同一威仪,慰谕称赞,同一言说,乃至所事之佛,所从来国无不同者,此何理耶?
譬犹镜镜相照,光明交处其中,妙影重重,相入无有穷尽。
是故百亿天地即乾坤也,百亿日月即坎离也,百亿山海即艮兑也。
阴极阳生,君子道长,佛世出也;
阳极阴生,君子道消,佛灭度也。
刚柔相推以生变化,世界生灭相因依也。
六爻周流,循环无端,万物轮回,互高下也。
由是言之,《华严》法界与《易》之《乾》、《坤》诸卦,岂有二理哉?
尝观善财之入法界、遍参五十三善知识,童男童女,外道仙人,医卜船师,无不求也。
妙高之峰,海岸旷野,城邑聚落,无不至也。
文殊导其前,普贤示其后,弹指而楼阁开,摄心而佛境现,其表法之意微矣。
然所以为菩萨道、行菩萨行者,则不出诸波罗密等法而已。
六十四卦,善知识也;
君子观象,善财遍参也。
卦之象无所不取,而君子观之,无所不法。
自彊不息,积小高大,非精进乎?
自昭明德,作事谋始,非智慧乎?
反身修德,俭德辟难,非忍辱乎?
称物平施,施禄及下,非布施乎?
惩忿窒欲,慎言语、节饮食,非持戒乎?
立不易方,言有物,行有恒,非禅定乎?
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茂对时,育万物,所谓慈也。
议狱缓死,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所谓悲也。
饮食燕乐,朋友讲习,所谓喜也。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所谓舍也。
成卦之象,皆出于乾坤,君子观象,皆得于易简,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由是观之,《华严》法门与《易》之易简诸法,所谓世间、出世间岂有二理哉?
《系辞》论八卦必妙之以神。
八卦者,菩萨也,如所谓文殊小男、普贤长子之类是也。
神者,佛也,如所谓毗卢遮那之类是也。
生生之谓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犹佛之有清净法身、圆满报身、千百亿化身之类,言之异也。
八卦用事而《易》无作,诸菩萨说法而佛无言。
散佛之体,则文珠得其理,普贤得其行,观音得其悲,势至得其智,合之则佛也。
散《易》之体,则《乾》得其健,《坤》得其顺,六子得其动止,陷丽说入,合则《易》也。
神无方也,《易》无体也。
佛身充满于法界,无不在、无不为也。
子许孔中无虚空,无一尘中无佛身。
翾飞蠕动,皆神之所妙;
草木缕结,皆《易》之所存。
反而观之,则大千法界与夫天地万物,皆在吾方寸之间。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
《楞严》曰:「一切世间,诸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元心。
心精遍圆,含裹十方,反观父母所生之身,犹彼十方虚空之中吹一微尘,若存若亡,如湛巨海流一浮沤,起灭无从,此心地法门也」。
为《易》之说,则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
为《华严》之说则曰:「当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善用其心,则获一切胜妙功德」。
心静而明,廓而大,虚而通,寂而灵,建立万法,为之主宰;
而常患物蔽之,则明者暗,大者小,通者碍,虚者顽,所以操存而舍亡也。
故《易》立象以含容无尽,《华严》表法,以一尘含法界,皆以其本来所有者示之,非能与其所无而增其所亏也。
体此道者,莫若诚至。
诚则不息,不息则悠久,悠久则博厚,博厚则高明。
故曰: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己之性,能尽己之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与天地参。
此致其诚,而天地万物得于一心者也。
昔之发无上道者自十信始,故曰「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
断除疑网出爱流,开示涅般无上道」。
由此充之,为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成等正觉。
犹育孩稚以为成人,养根萌以为成材,其骨节枝干初已具足,充大之而已。
其悲愿之深,勇猛精进,为群生入诸恶趣,受种种苦,心不退转,而况死生、祸福、毁誉足惊怖动摇之乎?
故能出入三界,游战十方,于梦幻中而作佛事,此致其诚,而《华严》法界得于一心者也。
二者皆不出于心法,故吾侪之所当自事者心而已,了此则廓廓然更有何事?
夫《法华》之喻,非不表法也,然不若《华严》全体表法之圆;
《诗》之比兴,非不立象也,然不若《易》之全体立象之周。
故窃谓二书,圣人以之立教于中国,佛以之立教于西方,其揆一也。
然《易》之教渐,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华严》之教顿,直以白牛之车接上根者。
故《易》之教洁静精微,由域中以趣方外;
《华严》之教广博妙严,由方外以该域中。
此其不同者,而其归一也。
两被来教,皆有不复措意儒术之语,初固疑之,今乃知以世间、出世间法判而为两之故也。
夫昼之所想即夜之所梦,生之所履即死之所为;
之所种即之所穫。
所以处世间者,即所以出世间者,儒、释之术一也,夫何疑哉!
神通妙用在运水般柴中,坐脱立亡在著衣吃饭中,无上妙道在平常心中,愿试思之。
常爱《合论》辨博条畅,无所拘碍,然绳以法度,得不谓之凿哉?
孟子曰?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
如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
如智者行其所无事,则无恶于智矣」。
夫所以恶于凿者,谓逆理也。
顺水之理而凿之使通,何不可之?
有禹河而凿龙门,决汝、汉,排淮、泗,其所凿多矣。
今濒江诸山,陡隳其半,石壁巉然,皆禹凿之馀。
唯顺水使就下而趣于海,故能钖玄圭而告成功。
使如近时凿三山以制河于两股之中,则真所谓凿者也。
若《合论》者,其言顺理,乃所谓无恶于智者。
宰予之对社木,孔子所以深责之者,非特以彊为之说而已,正为使民战栗,失周家忠厚之意。
二者皆因来谕故及之,不知然否?
承录示襄陵《易传》,重烦颐旨,感愧兼深。
近得崧老六月间书,第录寄《乾》、《坤》两彖及诸卦大象,今遂得全书观之,慰幸何已。
顷见其所著《春秋集传》,辞意简古,如嘬橄榄,久方有味。
意谓羲书亦然。
今乃文采瑰丽,旨趣明达,引类释义,其言放肆该洽,如河汉之无极,殊出意表。
乃知思精而才高,卷舒雕璞,无不可者,正当于古人中求耳。
虽未暇深考,然领略其大意,卓然高识,发明圣人之旨者博矣。
异时昭耀,决不磨灭,诚如所谕;
然犹有间然者,惜其求于大象者太深,而求于彖、爻之象者未备也。
大象未明一卦之体,有实然者,「天行健」之类是也;
有假设者,「天在山中,大畜」、「地中有山,谦」之类是也。
君子法之,有取其义者,有因其事者,有随其时者,有顺其象而法之者,有反其象而法之者,不可以一槩论。
反其象者,正犹《华严》净行,会一切不善法皆为善法,此《睽》之所以同而异、《明夷》之所以用晦而明也。
云雷为《屯》之象,君子以经纶规模,所以济屯而已,若以经象云、纶象雷则不可。
山上有雷为《小过》之象,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三者皆过于所当过者而已,若求诸雷、山之象则不可。
凡此之类,皆求之大象太深者也。
彖以言一卦之才,爻以言六位之情,有是象则系之以是辞,拟之而后言,非苟然也。
彖之象有取正体者,《姤》之「女壮」,《晋》之「锡马蕃庶」之类是也;
有取互体者,《蒙》、《比》之筮,《大畜》之「不家食」之类是也;
有兼取正、互体者,《屯》、《豫》之「利建侯」,《涣》、《萃》之「假有庙」之类是也;
有取卦变者,《井》之「改邑不改井」,《噬嗑》之「利用狱」之类是也;
有取时来者,《临》之「八月有凶」,《复》之「七日来复」之类是也;
有取卦爻者,《中孚》之豚鱼、《小过》之飞鸟之类是也。
孔子于《噬嗑》言「颐中有物」,于《鼎》言「鼎、象也,以木巽火,烹饪也」,于《井》言「巽乎水而上水」,于《小过》言「有飞鸟之象」,皆一见之,使学者比类而思焉。
其实彖辞或事或物,莫不有象也。
爻之象有一爻之辞而兼五爻者,若《比》六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是也;
有兼四爻者,若《解》之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是也;
有兼三爻者,若《师》六五「田有禽,长子帅师,弟子舆尸」是也;
有无二爻者,若《姤》之九五「以杞包瓜」是也。
有相应者,若《睽》之「厥宗噬虑,遇主于巷」之类是也;
有相比者,若《丰》之「遇其配主」,「遇其夷主」是也。
有取正体者,若「鸿渐于木」、「射雉一矢亡」是也;
有取互体者,若「晋如鼫鼠」、「用史巫纷若」是也;
有兼取者,若「鸟焚其巢」、「系于苞桑」是也;
有取卦体者,若《颐》、《损》、《益》之龟、《大壮》之羊、《剥》之类是也;
有取卦变者,若《无妄》之「不耕获」、「不菑畬」,《巽》之「先庚」、「后庚」,《丰》之「见斗」、「见沫」是也。
有取爻之刚柔者,若《豫》有艮体,为介于石,而《困》之刚,爻亦为石;
《节》有艮体,为不出门庭,而《同人》之柔,爻亦为门是也;
有刚柔之爻兼取者,若《革》之九五,《颐》之六四皆为虎,《遁》之六二、《革》之初九皆为牛是也。
时物不同,唯变所适,虽取之非一端,其实爻辞或事或物,莫不有象也。
顷尝疑《观》「盥而不荐」当作沃盥之「盥」,谓其致洁诚以先之也。
及考诸象,乃知为「祼鬯」之「祼」,盖卦体有祼鬯之象,其二体坤、巽,巽入也,坤地也,祼鬯入地,以求神于阴,所谓臭阴达于渊泉者也。
祼、灌、盥,其字通用,见于小学
是以知欲定彖辞,不可不求于象也。
又尝疑《姤》九五「以杞包瓜」,杞之象在四,谓初刚柔正应也。
及考诸象,乃知象在九二,盖二居巽体,巽为木,木之坚忍而体卑者杞也。
柔生于下,如足蔓之瓜,以杞包之,使得所附而不高,则柔道牵而不长,以之者五也,故为「以杞包瓜」。
方《姤》之时,其权在二,其患在初,故羸豕也,鱼也,瓜也,皆初之象也;
金柅也,包也,杞也,皆二之象也。
使二能制初,则刚柔相遇,常为《姤》而已;
不能制之,柔道浸长,而变二之刚,四阳皆为之遁。
然则杞之权安得在九四哉?
故二为包有鱼,四为包无鱼,为是故也。
是以知欲定爻辞,不可不求于象也。
今考崧老之说,亦以盥为致洁,以杞在九四,则误矣。
凡此之类,皆求之彖、爻之辞未备者也。
然区区妄见,有与说《易》者不同,而独与崧老合者,如《渐》上九「鸿渐于陆」之类是也;
有大同小异者,如《中孚》之「豚鱼吉」之类是也。
鸿之为物,以知进退为义,进至于陵,极矣,故复渐于陆者,以退为进,所谓进退可度也。
故其羽可用为仪,吉。
在象则下艮为陆、上巽为进退是也。
而说者唯求进义,至欲改陆以为逵,不亦过乎?
崧老虽不取象,而亦以为退之渐者,以义得之也。
《中孚》成卦,二阴偶于中,四阳周于外,盖有胎卵孚保之象。
胎生之多者莫如豚,卵生之多者莫如鱼,故其象为豚、鱼吉者,圣人仁心感物及于胎卵,其政则所谓不麛卵、不杀胎,取鸟兽鱼鳖必避其孚乳之时是也。
崧老之说,谓《中孚》有伏卵之象,得之矣;
而谓三之象为豚,四之象为鱼,则非也。
方欲参订以崧老之是者,正此之非,而以考于象,偶有得者亦以告之,庶几有以互相发明也。
夫《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犹今之像设,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使观象者有所考焉尔。
审象而得之,如高宗以梦而得傅说
循名而失之,如燕人市璞而得死鼠。
由规矩以为方圆,然后可以议方圆于规矩之外也;
即阴阳度数以求道,然后可以见道于阴阳度数之表也。
相马者按法式以求之,则仪氏羁中,帛氏口齿,谢氏唇鬐,阙一不可;
及其至也,则牝而黄,牡而骊,足以得天下之马。
未能察马之法式,而曰能得马者,妄也。
鱼兔得,筌蹄捐,淳酎流,糟粕弃,此为得象者言,而非求象者之事也。
所著《释象》诸篇,方欲即此以求象,讵敢自谓得哉,然用心则苦矣。
平时观书,常患涉猎多,以意读而弗深考,偶有所得,随亦忘失。
笔削之,则而不通必思,思而不得必考,沉思博考,心醉神开,然后得之,此训释前言所以不为无补于学也。
虽然,岂敢谓足以垂世哉,聊以自娱永日而已。
《易》者忧患之书,学于忧患之中乃能有得,正犹诗之穷然后工也。
虽不欲示人,至于朋友同志,亦所不秘也。
今掇《释象》中数十条,如前所言者录致左右,乘暇试观之,或有可取,不至如宰予之对社,愿以一字定褒贬焉。
其乖于理者,亦望一一疏示,琢磨之益,正望于左右也。
然窃告勿以它示,盖其间亦有未安,随得随改者,未欲拈出,惟并此书能因便风录以寄崧老,幸甚。
时方艰难,吾三人者皆羁旅数千里外,而书疏往反,所论如此。
书生习气,真可笑也!
互体、卦变见于《春秋传》所载占筮之言,其来久矣。
时来者,刚柔相推相文之法;
俯仰者,卦之覆变,九师之流各祖述之,以自名家,皆古法也。
汉、魏间谈《易》如京房、翼奉、陆绩、虞翻之徒,则一槩以象而不及义,故其取象迂阔而烦,多悖于义,因以失象者多矣。
辅嗣而降,则一槩以义而不及象,故其训义不得辞之所指,因失立象之意,亦不为少。
二者胥失也。
孔子赞《易》,盖兼备焉,象少义多者,欲学者精以思索,惟于十三卦制器尚象大振发之者,举一隅之意也。
平时尝疑今之筮者,惟用爻辞,而彖辞几于虚设,又诸爻皆变,莫之适从。
因考古之占法,乃知爻有变,则从爻辞,如陈侯之筮,敬仲遇《观》之比,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是也;
爻无变,则从彖辞,如孔成子之筮,卫元遇《屯》,以示史朝,曰「元亨,利建侯」是也;
二爻以上变,则从所变之彖辞,如穆姜之筮,遇《艮》之随,元亨利贞无咎」是也。
如此之类,非考则弗获,此思、学之所以必兼也。
亦恐欲知,故因垂问时来、俯仰,附著于此。
信笔作书,不觉辞费,然公方北归,我正南渡,自此书问势难数通,而况欲窥寻声光耶?
会晤之期,益以远矣,故因论《易》、《华严》之合辙,以所妄见者以告,庶几坐进此道,则虽湖海阻邈,未尝不若谈笑于一堂之上。
其或未然,切望镌谕,敢不钦承。
馀惟为天下自重,不宣,某再拜。
太宗 初唐 · 马周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五
微臣每读经史。
见前贤忠孝之事。
臣虽小人。
窃希大道。
未尝不废卷长想。
思履其迹。
臣以不天。
早失父母。
犬马之养。
巳无所施。
顾来事之可为者。
唯忠义而巳。
是以徒步二千里而自归于陛下。
陛下不以臣愚瞽。
过垂齿录。
窃自顾瞻。
无阶答谢。
辄以微躯丹款。
惟陛下所择。
臣伏见大安宫在宫城之西。
其墙宇门阙之制。
方之紫极。
尚为卑小。
臣伏以东宫皇太子之宅犹处城中。
大安乃至尊所居。
反在城外。
太上皇游心道素。
志在清俭。
陛下重违慈旨。
爱惜人力。
而蕃夷朝见。
及四方观听。
有不足者。
臣愿营筑雉堞。
修起门观。
务从高显
以称万国之望。
则大孝昭乎天下矣。
臣又伏见明敕。
二月二日九成宫
臣窃惟太上皇春秋巳高。
陛下宜朝夕视膳而晨昏起居。
今所幸宫去京三百馀里。
銮舆动轫。
严跸经旬日。
非可以旦暮至也。
太上皇情或思感。
而欲即见陛下者。
将何以赴之。
且车驾今行。
本为避暑。
然则太上皇尚留热所。
而陛下自逐凉处。
温凊之道。
臣窃未安。
然敕书既出。
业巳成就。
愿示速反之期。
以开众惑。
臣又见诏书。
令宗功臣悉就蕃国。
贻厥子孙。
嗣守其政。
非有大故。
无或黜免。
臣窃惟陛下封植之者。
诚爱之重之。
欲其继嗣承守而与国无疆也。
臣以为必如诏旨者。
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贵之。
何必使代官也。
何则。
尧舜之父。
犹有朱均之子。
傥在孩童嗣职。
万一骄愚。
则兆庶被其殃。
而家国蒙其患。
正欲绝之也。
则子文之治犹在。
正欲存之也。
栾黡之恶巳彰。
与其毒害于见存之百姓。
则宁使割恩于巳亡之一臣明矣。
然则向所谓爱之者。
乃适所以伤之也。
臣谓宜赋以茅土。
畴其户邑
必有才行。
随器方授。
则虽其翰翮非强。
亦可以获免尤累。
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
所以终全其代者。
良得其术也。
愿陛下深思其宜。
使得奉大恩。
而子孙终其福禄也。
臣又闻圣人之化天下。
莫不以孝为本。
故曰。
孝莫大于严父。
严父莫大于配天。
又曰。
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
孔子亦云。
吾不与祭。
如不祭。
是圣人之重祭祀也如此。
伏惟陛下践祚以来。
之享。
曾亲事
伏缘圣情。
独以銮舆一出。
劳费必多。
所以忍其孝思。
以便百姓。
遂使一代之史。
不书皇帝入庙之事。
将何以贻厥孙谟。
垂则来叶。
臣知大孝诚不在俎豆之间。
然则圣人之训人。
固有屈巳以从时。
特愿圣恩。
顾省愚款。
臣又闻致化之道。
在于求贤审官
为政之基。
必自扬清激浊。
孔子曰。
惟名与器。
不可以假人。
是言慎举之为重也。
臣伏见王长通白明达
本自乐工。
舆皂杂类。
韦槃提斛斯正。
则更无他材。
独解调马。
纵使术踰侪辈。
能有可取。
止赐金帛以富其家。
岂宜列预士流。
超受高爵。
遂使朝会之位。
万国来庭。
驺子倡人。
鸣玉曳组。
与夫朝贤君子。
比肩而立。
同坐而食。
臣窃耻之。
然成命既往。
纵不可追。
谓宜不使在朝班预于仕伍也。
高凉 其九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南巴城下绕江流,二广山川此上游。
天险可怜资敌国,更无冯盎潘州
齐高祖 初唐 · 朱敬则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
张让段圭
浊乱天下。
汉召董卓
将显其诛。
竟有小平之奔。
曹氏因之。
乃创霸业。
郑俨徐纥
点辱皇猷。
魏收尔朱荣
欲洗濯宫掖。
遂至河阴之祸。
齐人藉此。
用承明命。
故曰乱者理之源。
机者命之兆。
不可失也。
神武崖岸高竦。
器宇深沈。
望之俨然。
风尘自远。
听之逾厉。
雷霆或闻。
至乃足践列星。
声振原地。
赤色映团焦之外。
青□立旅宿之门。
汉高由之自负。
徒属以之增畏。
此所谓历数在躬。
推之不可去也。
于时魏德已衰。
偫胡得志。
孝庄殒于虏手。
节闵系于凶徒。
义士痛心。
壮夫沥血。
结党求同盟之会。
仗剑想勤王之师者。
往往而聚焉。
所以因天下之心。
览英雄之议。
普泰元年六月
建旗于信都
以讨尔朱兆为名。
当时赵魏之豪。
有高虔邕高敖曹封隆之李元诚卢文伟崔祖螭等尽其死力。
盖代之杰。
尉景段荣彭乐窦泰娄昭薛孤延等共其奔走。
然后数乱常之罪。
显安忍之辜。
发义帝之丧。
三军缟素。
承傕汜之逼。
万里同心。
莫不精勇感人神。
雄略出天地。
檄词未草。
声已驰于贼庭。
王诛欲加。
命乃悬于鬼箓。
但犬羊四合。
觜距千偫。
大战韩陵。
然始得志。
既而龙骧虎步
高下在心。
幕府以临外藩。
分腹心而统京邑
虽生我者父母。
立我者高王。
既怀震逼之威。
易为芒刺之说。
周郑交恶。
衍殖构氛。
赵鞅畏谗。
遂起晋阳之甲。
襄王失据。
乃有居泛之悲。
虽表数相仍。
公怒未怠。
紫宸不可久旷。
丹穴难以更熏。
遂应飞来之谣。
乃议迁都之便。
关西河北
剪为寇雠。
天平永熙
便成敌国。
于是疆埸大骇。
钲鼓相闻。
邙山之师。
杖马捶而自免。
沙苑之役。
跨驼驼以遁归。
胜负相参。
波澜不定。
丰功厚利。
各有可观者焉。
昔魏祖西征。
中道不豫。
晋景南伐。
兵乃殂。
此并业未半而意穷。
功垂成而促。
是以留连末命。
委曲临终。
不可尽也。
高祖其辞魏帝之表。
可谓其言也哀。
顾太子之言。
可谓其事也尽。
方诸前代。
各一时也。
若乃推诚与人。
怀旧不舍。
择子如之虱。
尉景之肱。
高昂于肝胆。
侯景于半体。
明达也。
牵马麦田。
不饮社酒。
此严断也。
李穆之归。
使其富贵。
感虎兕之对。
以劝事君。
此宏量也。
故能废立虽多。
不失臣节。
兵锋屡折。
人望犹存。
即与夫嬖贾充荀彧
不同时也。
陈隋好乐1088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六、《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四、六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吹笛、弹琵琶、五弦及歌舞之技,自齐文襄以来好之,河清已后尤甚。
后主惟赏胡戎乐,耽爱无已,于是繁手淫声,争新哀怨,故曹妙达、安马驹之徒,至有封王开府者,遂服簪缨,而为伶人之事。
后主亦能自度曲,亲执乐器,玩悦无倦,倚弦而歌,别采新声为《无愁曲》,音韵窈窕,极于哀思,使侍儿阉官辈齐唱和之,曲终乐阕,莫不殒涕。
行幸道路,或时马上作之。
乐往哀来,竟以亡国。
炀帝不解音律,略不关怀。
后大制艳曲,词极淫绮。
乐正明达造新声,创《万岁乐》、《藏钩乐》、《投壶乐》《、舞席同心髺》、《玉女行觞》、《神仙留客》、《掷塼续命》、《斗鸡子》、《斗百草》、《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苑》及《十二时》等曲,掩抑摧藏,哀音断绝。
帝悦之不已,谓幸臣曰:「多弹曲者,如人多读书。
读书多则能撰文,弹曲多则能造曲」。
因语明达云:「陈氏褊陋,曹妙达犹封王,况我天下大同乎」?
宋武帝既受禅,朝廷未备音乐,殷仲文以为言。
帝曰:「日不暇给,且所不解」。
仲文曰:「屡听自解」。
帝曰:「政以解则好之,故不习」。
观二主之言,兴亡之理,岂不明哉!
泸川都督王湛神道碑684年2月 初唐 · 杨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汉高祖应天顺人。祭蚩尤于沛庭。
斩大蛇于丰泽。则丰沛之豪杰乘于云矣。
惟汉光武龙飞凤翔。举新市之八千。
破王寻之百万。则南阳之佐命动于天矣。
高祖神尧皇帝以唐侯而建国。从晋阳以起兵。
协和万邦。光宅天下。
太原之衣冠有大勋矣。公讳
字怀元太原晋阳人也。
十一代祖卓。给事中
常山公主河东汤沐邑
因家焉。葬于长寿县
故乡有太原之号。皇业伊始。
公以中涓从事赐田鄠杜间。今为雍州人也。
昔武王定于下人。太子宾于上帝。
基丰镐而开国。籍神仙以命氏。
霸则司徒所让位。天子所不臣。
昶则孝弟于闺门。务学于师友。
岂直横江斩将。南登建业之台。
玉食金沟。北徙邙山之宅。
自兹厥后。数百年间。
国移三统。周人共推其代禄。
家徙五陵。汉朝不易其冠冕。
曾祖迈。后魏中书侍郎彭城王府司马
周春官大夫都督晋阳侯。祖亮。
本州主簿司水上士。隋赠信州刺史
太名革于东魏。天命集于西周
宗伯所以辨其仪。林衡所以平其守。
父绰。秦孝王府掾仁寿宫监离石郡通守晋阳侯
皇朝石州刺史。逆贼刘武周攻陷郡城。
因而遇害。赠代州总管
谥曰烈侯。礼也。
天造草昧。王业艰难。
周师才至于太原兵遂入于离石
负户而汲。不能西戎之祸。
析骸而爨。不能解南楚之围。
仁者杀身以成名。君子有死而无贰。
公承圣贤之末代。属丧乱之宏多。
天子乘舆。方靖秣陵之气。
诸侯斧钺。莫救骊山之烽。
国有命而何言。邦无道而斯隐。
大业之季。本州察孝廉
非其好也。高祖乃操斗极。
拜图书。再驾临于孟津
五星合于东井。公解衣而济。
策杖而行。郦食其之长者。
汉祖而长揖。袁曜卿茂才
见曹公而不拜。从平霍邑
授紫金光禄大夫。入长安
左光禄大夫。历丞相相国二府典签参军事
高祖受禅。擢为通事舍人通直散骑侍郎
封金水县侯食邑七百户。
稍迁虞部郎中。丁烈侯艰去职。
寻起为陇西别驾商鄜二州刺史上柱国荆州大都督府司马冀州刺史其封邑。
誓以河山萧相立功于万代。
留侯决策于千里。愿持一郡。
洛阳之任耿纯。兼摄八州。
江都之拜陶侃龙朔三年
使持节东督泸荣溱珍四州诸军事泸州刺史江阳县地
泸水提封。参伐下而为益州
岐山上而为井络。尺兵再戢。
黄昌两日之歌。槃水斯来。
景伯三年之化。功成露冕。
岁及悬车。叹疏广之知足。
祁奚之请老。乾封二年
上书乞骸骨。诏公禄赐同京官。
仍朝朔望。天子历吉日。
协灵辰。郊上元
祀清庙。诏公行太尉事。
国之大事。摄在有司。
苍璧黄琮。六玉以昭天地。
路鼓阴竹。九变而祠祖考。
名遂身退。居常待终。
山川则偫望并走。星象则中台夜坼。
春秋九十有三。以咸亨三年七月十七日
薨于京师永崇里。谥曰敏
丧事官给。赐物三百段。
米粟三百石。葬日车服往还。
有司监护。公幼偏罚
毁瘠过人。八岁读诗至无母恃。
废书恸哭。呕血数升。
逮事继亲。孝闻州党。
恩深母子。比王元之事亲。
梦感夫妻。等衡卿之至孝。
年才一纪。有若成人。
吏部薛公。见而称叹。
颍川司马德操。早知刘廙
谯国之夏侯泰初。深叹乐毅
兵次霍邑。力战有功。
高祖嘉之。赐良马一匹。
进围京城。为伏弩所中。
高祖临视。赐物三百段。
流血及屦。未绝鼓音。
左轮朱殷。岂敢言病。
武德之始。奉使岭南
冯盎等稽首称臣。献琛奉贽。
舍人薛卓。遇害北庭
诏公责问。单于谢罪。
赐黄金五十斤。杂䌽二百段。
南踰涨海。北渡阴山
大中大夫尉佗之黄屋。高车使者匈奴之铁券。
离石之难也。枕干而寝。
见星而行。号泣不绝声者千里。
水浆不入口者数日。同武陵之任袭。
入搆诸羌。异河内张武
空持遗剑。吴远由其得铭。
王裒以之攀柏。冀州境内。
旧多淫祀。褰帷按部。
申明法禁。诏书迁秩
百姓攀车。立庙
树碑颂德。亦犹栾巴典郡。
山鬼潜移。张禹牧州。
江涛不起。公出身六十载。
遗爱二十州。遂罢方岳之官。
仍居上台之位。始于拨乱。
伊尹之辅成汤。终于太平。
轩辕之得风后。然后拂衣高蹈。
躬览载籍。著遗诫十八章。
盛行于代。法文王周易之变。
尼父孝经之篇。穷性命之理。
尽天人之际。庄周著论。
也若浮。史佚立言。
殁而不朽。越文明元年二月十七日
陪葬于献陵。礼也。
长子朝散大夫扶风遐观等。生刍一束
泣血三年。不踰圣人之礼。
能行大夫之孝。京兆载开其新阡。
昆吾用昭其旧德。百年宫室。
宛在章台之东。五校军营。
依然茂陵之下。其铭曰。
昔在汤武。阿衡尚父。
下及高光萧何邓禹
皇天眷命。赫矣高祖
惟岳降神。克元辅
攻城野战。张飞关羽
奇策密谋。荀彧贾诩
始陪营卫。仍参幕府
旌节龙沙轩旗象浦
出临方岳。入调风雨。
也荣。池台钟鼓。
其死也哀。陈兵复土。
孝乎惟孝。无父何怙。
刊石勒铭。永传终古。
肖蓬瀛亭记大观三年九月 北宋 · 李桓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四、雍正《山东通志》卷三五、咸丰《青州府志》卷二四上、民国《续修博山县志》卷一三
乘鸾跨鹤,神仙之胜游;
瀛海蓬莱,神仙之绝景。
世之人喜道神仙中事,然不过传记所载闻而知之者耳。
好事者慕其名,而恨不获见,往往搆葺池馆,以拟其万一,或未足髣髴所闻,况可得而肖诸?
颜神山水之富,冠绝淄境。
幽谷有泉,穿云透石,潺潺焉泻出于两山之间,是为东溪
由山之阴,枝派分别,不假疏导,灌溉蔬圃五六十区,是为平流。
平流之侧,张君道源别业在焉。
南际谷口,东接水涯,凿池汇泉,植莲养鱼,洲渚其中,甃以巨石,构亭其上。
梁固而鲸背高,画舫回而涟渚碧。
极目周视,烟岚四围;
凭槛俯观,花木丛萃。
随所瞩寓,皆足以涤尘襟而爽心目,故能使人暂到忘归,每来终日。
胜槩若斯,其数见于人间世哉,虽传记所载,未必能过,克肖蓬瀛,信非虚语。
其始凿池,予尝为赋诗;
今亭既成,复丐予为记,可无言以纪邪?
夫惟处廛市而有林泉之志,厌嚣俗而思物外之游,自非性识明达,宇量夷旷,孰能与此?
道源其庶乎!
大观己丑季秋五日新秦理曹掾李桓记。
按:嘉靖《青州府志》卷七,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东宫故事十五首 其八 闰六月十六日1178年6(闰)16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汉高祖纪》:项羽数侵夺汉甬道,汉军乏食,与郦食其谋挠楚权。
食其欲立六国后以植党,汉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
以问张良发八难。
汉王辍饭吐哺,曰:「贱儒,几败乃公事」!
令趣销印。
某闻人君临利害之际,莫难于听言。
甲以为当然,听之善矣,及至乙又以为不可,则将奈何?
曰:听言在广取于众可也。
断之在独,则必有智略忠信之臣,动而咨焉,然后无过举而有成功。
高祖天性明达,好谋能听,故方提三尺剑定天下,凡一言可取,未尝不用,至于取信而必行者,惟张良耳。
故闻郦食其请立六国后,则欣然从之;
及谋之于发八难,高祖即知郦生之失计。
此所以卒有天下者,信其所可信也。
后世如晋武帝羊祜、张华、杜预之言而伐吴,一时大臣如贾充等皆以为不可,已而卒成混一之功,其视高祖盖庶几焉。
苻坚大举伐晋,朱彤谓千载一时,若可信矣,独权翼以为不可。
曰:「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
已而竟有淝水之败。
嗟乎!
均听言也,一成一败,相远如此。
苻坚不能知权翼之可信,又不察朱彤之不足信,是以致此。
然则人君必先有知人之明,然后可以果断而行其言。
若乃智不足以知人,而信夫不可信之人,临事乃曰「断在必行」,其能免苻坚之失乎?
东宫故事十五首 其十 七月十一日1178年7月1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唐太宗贞观十八年八月,帝谓司徒无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过,卿可为朕明言之」。
对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将顺之不暇,又何过之可言」?
帝曰:「朕问公以己过,公等乃曲相谀说。
朕欲面举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
皆拜谢。
帝曰:「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
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明达,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鲠规谏耳。
言词便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无言及于献替。
杨师道性行纯和,自无愆失,而情实怯懦,缓急不可得力。
岑文本性资重厚,文章华赡,而持论常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
刘洎性最坚正,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诺,私于朋友。
马周见事敏速,性甚公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称意。
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
某闻君臣相美相戒,见于唐虞之时。
帝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
皋陶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
载在典谟,实为后世君臣之法。
至于战国,此风扫地,卫侯言计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于一口。
子思曰:「以吾观卫,所谓君不君,臣不臣者也。
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
卿大夫出言亦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
如此,则善安从而生」?
司马光所以满载其语于《通鉴》者,盖有深意存焉。
后汉高祖虽起布衣,而天性明达,合乎帝王
置酒雒阳南宫也,令「通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
高起、王陵于是尽言不讳,而帝犹谓「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卒归功于三杰。
殆与舜之君臣异世而同符,孰谓帝不修文学而厌诗书也哉?
唐太宗欲闻过于无忌,可谓得帝王之遗风矣。
而无忌等纳谄以悦之,其视汉高时固已不及,况唐虞乎?
贤于战国而已。
有君无臣,可胜叹哉!
高颎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二、《宗伯集》卷一四
事君之道,有三而已。
方其未进于朝廷,于其君之贤否,不可以无择也;
既得志矣,于其君之失,不可以毋谏也;
谏而不从,于其职不可以毋去也。
此君子从容出处,而白首无悔之道也。
不能尽此三道者,虽被无根之,贻不测之祸,盖我有以自速之,非人也;
己有以宜得之,非天也。
高颎之在隋也,尝择其君而后事之欤?
尝谏之不从而去之欤?
彼欺孤胁寡以得天下,好权喜察,疏忌功臣,其刻薄猜忌之迹,较然如日之明白。
使有明哲之君子,其肯屈身而从之游哉?
早应其召,为之周旋,艰险以济其所欲,又受其不赀之赏,分其听断之权,卧于虎颈,而自以为终身无患者,有年矣。
东宫有废立之议,极陈其不可,文帝不悦,此盖宠辱分,憎爱反之时也,则宜引身辞位,阖私第以自守,而又不能去也。
既而谗说乘隙,间言发于宫中,以妃妾之爱,儿子之,而削爵免官,几及大僇。
天下皆知文帝不能保完功臣,而不知之失其身者久矣。
然则士之进退可不慎哉!
抑又闻古之豪杰,其视万物甚轻,而待己甚重,故有天子三聘之而后出者,有诸侯不得见之者,凡以为富贵不足愿也。
之在周,爵位已显,惟相府一言之招,遂效驰驱,为之腹心耳目,且曰:「使公之事不成,不辞灭族」。
其不自重如此,则其终被祸患,岂足惜哉?
《隋史》称明达时务,竭诚尽节,其所荐引,皆为名臣,致治升平,实有力。
则其所长,亦非常人所能及。
惟其知道不明,自信不笃,故言行杂驳,不能为纯臣
则夫事君者,果不可以不学也?
上宣明则下治辨论 南宋 · 吕殊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九、敏斋稿
为天下能示人以所可知,则民志定而天下理。
夫人君不可有愚天下之心也。
天下至繁至众,难齐而易紊者。
吾欲俾之各得其所,无越于规矩准绳,此岂徒法之可为哉?
是以古之王者,必使取舍好恶之意,宣布明达,坦然昭晰于天下,使匹夫匹妇之愚,亦皆知所避就。
民志一定,所谓整齐之法,固已默行于其间,将不待屑屑治之辨之而自理矣。
后之为人上者,君民之际,以机相示而以微相使,于是智者疑,愚者懵,吾法始不足以胜天下。
不反己而咎人,此后世之通患也。
荀卿子其能已于言乎?
「上宣明则下治辨」,反本之论盖如此。
尝观司马迁之论,谓「申、韩之学原于老子道德之意」。
老子欲以无法治天下,申、韩卒以苛法乱天下。
事固有不相侔而实相因者,不可不察也。
老子所谓道德,本无大戾于圣人。
惟其言圣人之所不敢言,而以微且隐者示天下,故其道遂偏而难用。
夫微且隐者,固吾道之所有。
而古先帝王则不敢以是而置夫人于不可知之地,且使夫人而有不可知,则彼将何所避就?
其势必有非法之所能齐者。
法不能齐,而顾曰吾法之未密,益求工于法,此申、韩之祸所由起也。
呜呼,上非宣明,民将以愚之,此非欲以其微且隐示天下乎?
而或者又从而和之,而藉口于「不可使知之」一语,曰「吾夫子尝有是矣」。
夫子伤世道之微,斯民陷溺而难觉,故有「不可使知」之叹耳,岂真欲以愚其民哉?
且天下之难,莫大于民志之不定,而欲行一切整齐之具,则固不知本者也。
上之率下,好恶是非,不越两端而已。
上之好,下之趋也。
古先圣王明示其好恶之方,必使之宣布而无隐,明达而无疑,坦乎如置尊于通衢,昭乎如为的于天下。
夫是以好恶明而民志定,官有常职,民有常业。
所当治者,无不修举;
所当辨者,无或紊乱。
井井乎如农夫之有畔,绳绳乎如布帛之有幅。
盖至于此,而吾之法制可不劳而自行。
此反本之论也,荀卿子其必有以知之矣。
战国之末,时何时也?
古之时惟恐民之不知,后之人惟恐民之或知。
战国不足道也,自秦以来,类欲聋瞽其民,而思以独智微权,默运于其上者,盖千百年于此矣。
且夫有机心者,必有险行。
有险行者,必有匿政。
漠然而出,幽然而入,愚者莫知适从,而智者揣摩以容顺,欲求其治辨难矣!
此固为荀子之所为拳拳,而且及于「利宣不利周,利明不利幽」之说欤!
今夫人之夜行也,左右踯躅,冒荆棘,缘崖谷,盖不胜其颠错之患。
已而,东方明矣,则按辔徐行于九轨之道,而南辕北旆,将无求而不获。
然则昔之治天下者,何异于大明之当天?
而后之为天下者,何异于使人夜行也哉?
虽然,道固有微而难见者也,圣人于《易》已著之矣。
圣人以为是非斯民之所能知也,故即其理,寓之文,为制度之间,且明示其好恶,而吉凶动静,使民知所避就,而各得其所者,皆《易》之微意也。
故虽曰「退藏于密」,而犹曰「与民共患」焉。
圣人之于斯世,殆与天地同量矣。
故并及之,以广荀卿子之未至。
通命二 唐 · 李师政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七
或曰。
圣人陈福以劝善。
示祸以戒恶。
小人谓善无益而不为。
谓恶无伤而不悔。
然有殃有福之言。
乃华而不实。
无益无伤之论。
则信而有徵。
何以言之也。
伯夷馁矣。
启期贫矣。
颜回夭矣。
冉耕疾矣。
或侈侈隆富。
言罕及于义方
或皤皤寿考。
名不称而没世。
仁而不寿。
富而未仁。
书契已陈。
不可胜纪。
故知仲尼殃庆之言。
徒欺人耳。
文命影响之喻。
殆难信乎。
有敦善行而不怠者。
嗟斯言之长惑焉。
乃论而释之曰。
夫殃福盖有其根。
不可无因而妄致。
善恶当收其报。
必非失应而徒已。
但根深而报远。
耳目之所不该。
原始而究终。
儒墨之所莫逮。
故随遭之命。
度于天而难详。
夭寿之年。
考于人而易惑。
人之为赏罚也。
尚能明察而不滥。
天之降殃福也。
岂反淆乱而无伦哉。
故知有理存焉。
不可诬矣。
非夫大觉而遍知者。
孰能穷理而除惑哉。
卜商贾谊之为言。
班彪李康之著论。
但知混而谓之命。
莫辨命之所以然。
何异见黍稷于仓廪。
而不知得之由稼穑。
睹罗纨于箧笥。
而未识成之以机杼。
马迁嗟报施之爽。
积疑而莫之通。
范滂惑善恶之宜。
含愤而无以释。
皆睹流而弗寻源。
见一而不知二。
唯观释氏之经论。
可以究其始终乎。
为善为恶之报。
穷枝派于千叶。
一厚一薄之命。
照根源于万古。
辨六趣之往来。
示三世之殃福。
乃知形役而业无朽焉。
人死而神又焉。
或贤圣而受宿殃。
六通乏适口之膳。
或禽兽而馀福。
四足怀如意之宝。
为业既非一绪。
感报实亦千变。
业各异而随心。
报不同如其面也。
原其心也。
或先迷而后复。
或有初而无终。
或恶恒而罔悔。
或善悴而常崇。
或为功而兼咎。
或福微而慧隆
或罪均而情异。
或功殊而志同。
故其报也。
有先号而后笑。
有既得而患失。
有少贱而卒凶。
有始荣而终吉。
有操洁而年夭。
有行鄙而财溢。
有同罪而殊刑。
有齐德而异秩。
业多端而交加。
果遍酬而缕悉。
譬如画工布丹青之彩。
镜像应妍媸之质。
命招六印。
达季子之游谈。
业引万金。
果朱公之计术。
取青紫如俯拾。
有昔因之助焉。
达礼乐而固穷。
无宿福之资也。
读论者继踵。
而张文独享其荣。
说诗者比肩。
匡衡偏高其位。
或功勤可记。
而禄不及于介推
或咎隙当陈。
而爵先加于雍齿
韦贤经术。
远胜黄金之匮。
赵壹文籍。
不如盈囊之钱。
此岂功业之异哉。
故由宿命之殊耳。
或材小而任大。
宰衡无赫赫之功。
或道著而身微。
孔墨有栖栖之辱。
亦有德位俱显。
元恺列唐虞之朝。
才命并
吕受盐梅之寄。
二因双殖。
则兼之也如此。
一业孤修。
则其偏也若彼。
管仲释囚而登相。
李斯为相而被刑。
范睢先辱而后荣。
邓通始富而终馁。
非初讷而末辩。
岂昔愚而今智。
由果熟而泰来
以福尽而迍及。
若言败伍胥者宰嚭也。
非由昔殃。
张苍王陵也。
何关往福。
此为见缘而不知因。
有断见之咎矣。
若言业縻好爵。
不念同升之恩。
命偶仁风。
无愧来稣之泽。
此为知因而不识缘。
有背恩之罪矣。
若兼达其旨。
两遣其累。
进德修业。
岂有阂乎。
春种嘉谷
方赖夏雨以繁滋。
宿值良因。
乃藉今缘而起发。
膏泽而荒芜。
不垦之地也。
遇明时而贫贱。
无因之士也。
因缘之旨。
具诸经论。
触途而长。
皆此类焉。
若唯见其一。
不会其二。
咎累之萌。
伤其德矣。
观释典之所明也。
白黑之业。
有必定之与不定。
祸福之报。
有可转及于无转。
为德为咎。
唯禳可转之业。
若贤若愚。
无移必定之命。
夫大善积而灾销。
众恶盈而福灭。
理之必然。
信而不忒。
譬如药石胜而疾除。
水雨注而焚息。
巨堤之堰涓流。
萧斧之伐朝菌。
但疾处膏肓。
良药有所不救。
火炎原隰。
滴水固其无解。
邓林之木。
非只刃而可尽。
长江之流。
岂一块之能塞。
大德可以掩微瑕。
微功不足补大咎。
镌金石者难为功。
摧枯朽者易为力。
其业微者报不坚。
行坚者果必定。
不坚故可转。
必定则难移。
可转之难。
故三唱息巨海之波。
难移之厄。
则四果遇凶人之害。
刘昆
致反风而灭火。
唐尧大圣。
遭洪水之襄陵
准此而论。
未足惑矣。
晋文增德。
殄长蛇于路隅。
景兴言。
退妖星于天际。
此不定之业也。
邾文轻已而利民。
有德而无应。
楚昭引灾而让福。
言善而身凶。
乃必定之命也。
或同恶而殊感。
或善均而报异。
皆昔因之所致也。
何足怪之于一生哉。
孔子曰。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
又曰。
不知命。
无以为君子。
佛之所云业也。
儒之所谓命也。
盖言殊而理会。
可得而同论焉。
命系于业。
业起于人。
人禀命以穷通。
命随业而厚薄。
厚薄之命。
莫非由已。
怨天尤人。
不亦谬乎。
诗云。
下民之孽。
匪降自天。
传曰。
祸福无门。
唯人所召。
此云天之不可而责之于人矣。
孟轲于鲁。
不憾臧仓之蔽。
仲由仕季。
无恚伯寮之谗。
则谓人之不可责而推之于天矣。
其言若反。
其致匪殊。
要而论之。
同归进德。
克已戒人。
以勖乾乾之志。
乐天知命
蠲其戚戚之尤。
夫然。
故内勤克念之功。
外宏不诤之德。
上无怨天之咎。
下绝尤人之累。
行之中和。
于是乎在。
古之善为道者
从事于斯乎。
昔者初闻释典。
信之不笃。
拘其耳目之间。
疑于视听之外。
谓前因后果之说。
庄周之寓言。
天上地下之谈。
相如之乌有。
睹奸回之漏网。
则为非而不惩。
闻忠直之逢尤。
则轻善而无劝。
甚哉此惑也。
知业则不然。
达业之君子。
无私而委命。
仰圣贤之清德。
敦金玉之高行。
无闷于陋巷之居。
忘怀于名利之竞。
所以毕既往之馀
启将来之长庆。
不顾流俗之嗤毁。
岂求乡曲之称咏哉。
夫种植不见其长。
有时而大。
砥砺莫睹其亏。
终损厥厚。
今形善恶之报。
为时近而未熟。
昔世吉凶之果。
须数终而乃谢。
譬如稼穑作甘。
不朝种而夕稔。
蒺藜为刺。
亦春而秋实。
而饱饫者。
因昔岁之馀谷。
不贤而富寿者。
前身之旧福。
天道无亲疏。
有盈缩。
天命。
可得除疑惑矣。
若夫虞夏商周之典。
黄老孔墨之言。
道唯施于一生。
言罔及于三世。
则可惑者有六焉。
无辞以通之矣。
示为善之利。
谓爵赏及名誉。
陈为恶之害。
明耻辱与刑罚。
然逃赏晦名之士
以何为利乎。
苟免无耻之夫。
不受其害矣。
何足以为惩劝哉。
可惑者一也。
云天与善。
降之以百祥。
谓神糺淫。
加之以六极。
伯牛德行而有疾。
天岂恶其为善乎。
盗蹠凶暴而无殃。
神岂善其为恶乎。
何祸福之滥及哉。
可惑者二也。
若云罪随形而并灭。
功与身而共朽。
善何庆之可论。
恶何殃而当戒。
若善恶之报。
信有而非无也。
食山薇以饥死。
何处而加之福。
脍人肝而寿终。
何时而其祸。
何善恶之无报哉。
可惑者三也。
若云祸福由其祖祢。
殃庆延于子孙。
考之于前载。
不必皆然矣。
伯宗羊肸之嗣。
绝灭于晋朝
庆父叔牙之后。
繁昌鲁国
岂祖祢之由乎。
可惑者四也。
若云观善察恶。
时有谬于上天。
故使降福流灾。
遂无均于下土。
然天之明命。
宁当闇于赏罚乎。
曾谓天道。
不如王者之制乎。
可惑者五也。
若云祸福非人所召。
善恶无报于后。
而百王赏善而刑恶。
六经褒德而贬过。
则为虚劝于不益。
妄戒于无损何贵孔子之宏教。
何咎嬴政之焚书乎。
可惑者六也。
然则善恶之所感致。
祸福之所倚伏。
唯限之于一生。
不通之以三世。
其理局而不宏矣。
何以辨人之惑乎。
防于恶也未尽。
导于善也多阙。
其取义也尚浅。
其利民也犹微。
比夫十力深言。
三乘妙法。
济四生于火宅。
运六舟于苦海。
高下之相悬也。
若培塿之与昆崙。
浅深之不类也。
匹潢污之与江汉
何可同年而语哉。
维摩诘明达
及舍利弗之聪辩。
经论详之。
可得而校。
足以逾项橐
孔某。
迈李老。
许由
墨翟
庄周
吞百氏。
该九流。
书籍所载。
莫之与俦。
诸异道。
不毁正信
虽明世典。
常乐佛法。
师事释迦
伏膺善诱。
岂不识其道胜而钻仰之乎。
太常少卿昭文馆广州军州事贾公墓志铭1041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
公讳昌龄字延年,其先镇阳人。
以仕宦迁徙,今为开封人也。
曾祖讳某,唐末起家,备尝险阻。
属文之外,长于撰述,以唐武宗而下至僖、昭皆无实录,乃以传闻并诸家之说,著《唐年补录》六十五卷,识者称之。
石晋朝,知制诰,至周,为给事中,史有本传。
祖讳琰,有才识宇量,太宗在藩邸,相得有素,领开封尹,辟为推官
及即位,擢拜正谏大夫枢密直学士,期以辅相。
将讨河东,与大臣议将帅,上曰:「非琰不可」。
会寝疾不起,上轸悼之,忧形于色,赠尚书左丞,国史有传。
父讳汾,以气义称,位不充量,终于殿中丞
公少孤,太夫人爱之,以待其成。
公天然好学,甘于清苦。
翰林李公宗谔有望于朝,名实之士多出其门,公依之有年,以文行自立,门下士咸推重之。
一上登进士第,释褐为饶州浮梁
彼俗阴狡,与人有怨,往往食毒草而后斗,即时毙仆,以诬其怨者。
公至,必反覆省视,自此被诬之人多昭雪焉。
秩满,除开封府功曹参军
在职修举,府中常推委之。
会太夫人寝疾,公执药饵,不斯须去左右者数月。
以忧解官,哀毁之过,宗党称嗟。
服除,为许州郾城主簿,本郡牧与外计使皆以文学政事交荐于朝廷。
大理丞,宰江源县
人繁地狭,积多田讼。
公曰:「听讼之明,曷若使无讼乎」?
及正其疆,条其弊,以示于民,自兹无争焉。
时天下学校未兴,公修本邑孔子,起学舍,俾邑之秀民群居焉,公旦暮往劝导之。
自此江源始有举进士者,邑人于今称之。
皇上即位,升殿中丞,知宣州宣城县
未至,有江淮制置使举公监海州榷货务,疏达利路,商贾便之。
朝廷奖其劳,改太常博士
又迁屯田员外郎
既而三司使以公可通天下之利,荐之领京师榷货务
三年称职,特除都官员外郎,赐五品服。
往倅泉州,远人赖之。
职方员外郎
俄拜屯田郎中,知卫州
会州长不利,继亡者数人,人无敢往。
士大夫惜公之行,或教以易其府署
公曰:「吉凶人乎,死生天乎」!
于是弗辞厥命,弗易厥居,而终亦无咎。
郡之共城有稻田,以供尚食,水利有馀,而民不与焉。
公使岁溉之外,与百姓共之。
天子以钦恤之怀,忧及万邦,复先朝提点刑狱使。
两省近臣交上封奏,举公充职,朝廷从之,命提点京西路刑狱事。
公性仁恕,小大之狱必尽心以听,郡邑之幽远,使车所不至者,躬亲焉,不事风威。
州县九品,必延见与语,得其善,则画一以闻,见其过,则教之使悛。
虽职居按察,而不忍摘人之恶,缙绅称其长者。
度支郎中荆湖北路转运使
下车,访能吏,彻冗官
部中诸郡例以公用馈遗者,一切不受。
西南夷人下溪州刺史彭仕羲,隶于辰州,而骄蹇狙诈,尝因入贡,诉州官于登闻,辞皆不实。
朝廷弗欲较之,责吏而已。
仕羲益横,求割近边士民。
公遣吏直告之曰:「天子恩信及尔,尔狡而无厌,我当择于众族,求其可代汝者,请之于朝,汝其图之」!
仕羲始知惧,盟不复敢讼。
改知潭州
潭,荆湖之剧府,人物繁会,素为难治。
以公神明之照,虽千百其讼,无毫发之隐,吏服民爱,歌于道路。
朝廷知公之重,拜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就镇南海
始登舟感疾,召诸子授以治命,神思不乱。
康定元年八月二十三日不起。
公长厚之性,资以明达
颠沛造次,弗离中道。
宽而不懈,直而不讦。
与人交,久而能恭。
当官而行,未尝违其正,士大夫无不爱其风度。
居家有节,与亲族同其有无。
常谓诸子曰:「吾家清白可传,何生业之为」?
启手足之日,门中索然。
君子谓公之践言矣。
娶三夫人:高阳许氏;
中山刘氏,封长安县君
广平宋氏,封某县君
生八男:长曰寅,有文学,履业,登进士第,为绛州防禦推官,与次子廉,俱不幸早世;
次曰蕃,开封府封丘县主簿
次曰常,将作监主簿
次曰当、堂、京、冈,并幼。
女五人:长适大理寺丞李竞;
次适庐州舒城县主簿宗悫
次适河中府万泉县良佐
次适孟州河阴县主簿、州学教授盖沂;
一女尚幼。
以某年月日,葬于郑州新郑县抱章山之东南,三夫人祔焉。
某既交而亲,从其孝子之请而作铭云:
邦之令人,道醇德懿。
芝兰之室,瑚琏之器。
禀孝含忠,播仁殖义。
位于一方,未博其施。
弗遐厥寿,苍苍曷意。
君子惜贤,小人夺惠。
葬于郑国,卜云善地。
子产在焉,魂兮相慰。
同知枢密院李咨尚书户部侍郎知枢密院1035年2月13日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宋元宪集》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国家总右武之柄,慎惟几之原。
号为皇枢,以经天縡。
非有明达之懿,畴干宥密之繁。
矧道推同寅,绩昭已试。
宜偕上著,用鬯大猷。
具官李咨,器采忠纯,业履宏劭。
亮节坚于石席,明履协于蓍龟。
仰惟先朝,擢在荣序。
启迪言选,藻润帝谟。
肆朕纂临,益俾亲近。
递宣方岳之政,再笼天下之财。
爰图累劳,参赞基命。
百汰无耗,屡照不疲。
休问日升,众事寖允。
是用进地官之亚列,付皇极之秘机。
寖陟上司,以辅予治。
方今四鄙弗警,五刃并櫜。
复兹明哲之才,交修朝夕之务。
何烦训敕,往服宠光。
可。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绘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以明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论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京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表、绍、操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以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行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珏坐贬,公上言:「李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故珏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以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珏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珏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以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上恩止罢除命。
黄子衡1162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一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熹生十五年,当绍兴之癸亥,始得与子衡游于潭溪之上。
是时子衡生亦十五年,与余同师相好也。
予生后子衡五月,以故兄事之。
自是几二十年矣,其游日以久,故其好日以笃。
所居又为东西邻,弦歌诵说之声相闻,其间阔不以朝夕见者,非行役在外,则或事之萦系而不得肆尔。
其馀则是聚而语六经百氏之奥,立身行事之方,与当世之得失,无不讲以求其至。
而及乎文章之趣,字画伎艺之工否者,皆其馀也。
子衡若以余为可与语者,予亦赖子衡以自进,故虽间而为一日之别,未尝不勤勤然相向慕,以别为可惜也。
子衡一旦自以为学未足以充其资,去而之三山,从师学焉。
曩余与子衡游,观其颖利明达,沈酣乎载籍之文而从事乎道德之实,固已知其中有以大过人者矣,然犹惧其以是而自足也。
盖至乎今日,然后知其中之果有以大过人也。
盖学之患莫甚于自足,莫害于无师。
幸得师而承之,于是又患其未知所以学也。
子衡之行,不以千里为远,不以颖利明达之资为贤于人,其志岂止优于今之为士者哉!
顾知所以求师而亦素得之矣,则予之所道者,亦岂复有他求哉?
亦愿子衡自今息其所以能而求其所以未学者于师而已。
诚能如是言者,则虽暌离之叹有甚于一日之别,而予与子衡不可以介然于怀也。
则予之所以与子衡者,其亦可知矣夫。
子衡之所以责于我者,其亦可以无负矣夫。
绍兴三十二年十有二月,从表弟新安朱熹序。